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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鲁:经济结构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

时间:2021-07-24 01:02

      我想重点谈谈经济结构问题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。现在经济下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,结构问题的关键在什么地方,这个问题并没有讨论清楚。
      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,中国多数年份经济增长率高于资本存量增长率,90年代中期以后经济增长率低于资本存量的增长率,2008年以后资本存量的增长率大幅度上行同时经济增长率大幅度下行。这种现象说明我们现在的增长率的下行并不是供给问题导致的。资本生产率下降,说明投资规模扩大的同时,投资效率在下降。
      平均资本生产率从上世纪八十、九十年代的0.4-0.5下降到2013年0.3以下,边际资本生产率从0.4-0.5下降0.146。从资本存量的增长看,不存在供给方面的障碍,直接的原因有出口增长放缓因素,也有大规模刺激政策退出的因素,但更根本的原因是国内结构失衡,主要表现为投资过度和消费不足。结果是2009年以后产能的扩张快于消费的增长,产能过剩的问题变得非常突出。
      凯恩斯认为投资可以解决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。但固定资产投资中建筑安装工程是主体,大部分是原材料的投入和机械设备的使用,大量消耗不可再生能源和资源,人工费占不到15%。无效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短期是有限的,造成国民财富的大量浪费和损失。我们现在处于超高储蓄率和消费率的水平上,不断用刺激性的政策扩大政府投资,用货币政策刺激投资这套常用手段刺激经济增长,只能带来短期的效果。长期看会加剧结构失衡,造成新的产能过剩,导致地方政府债务更加严重。
      从能源和资源消耗也可以看到,我国固定资本形成从2000年的不到5万亿到2013年的25万亿,同期化石能源消费从不到14亿吨增长到34亿吨,带来严重的空气污染问题。这都是过度投资的副产品。高储蓄高投资是高增长的保证,但过高的投资率导致生产能力扩张过快,和较慢的消费增长并存,必然导致产能过剩和无效投资。
      在基础设施领域和房地产领域,这些投资不直接带来产能扩张,但同样会形成泡沫。各地房市不景气,说明存量房过度积压,反映房地产市场过去若干年的过度投资。基础设施领域当然还有很多有效投资的空间,但已经出现大量无效和低效投资,有很多政府所谓的政绩工程和形象工程。因此投资不是越多越好。经济增长理论中有一个叫资本储蓄的黄金律,指的是过高和过低的储蓄率和投资率都会劣化资源配置,导致资源配置低效率以及全民福利的下降。
       这种过度投资与政府行为相关。过去这些年政府投资起到引领投资增长的作用,2013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44.7万亿,至少有14万亿是政府和国有企业的投资。政府投资来自预算内一年2万多亿,来自土地收入和其他政府性基金收入的4万亿以上。
我国储蓄率过高、投资率过高和消费率不足,有以下原因。
      第一,我国政府承担过多的投资责任,但是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不足,存在强制储蓄的问题。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的不足迫使中低收入居民要提高储蓄,抑制消费。而发达国家的政府支出把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放在重要的位置上,投资作为市场功能主要由市场来执行。
      第二,我国长期存在收入分配失衡。90年代中期到现在,政府和企业的收入占比在上升,而居民收入占比在下降。同时,政府收入在扩大,但是政府没有把更多的资源用于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,而是在投资方面耗费很多资源。政府投资过高和行政支出过高并行存在,相对而言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支出有增长但仍然不足,表现在我国政府医疗支出、教育支出占财政支出和GDP比重相当于低收入国家的支出水平。城市1亿6千多万农民工,大部分没有社会保障,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对他们的覆盖率不到20%。我们的专项支付缺乏效率,而且存在腐败和浪费。
      第三,居民收入差距在扩大。基尼系数的变化从改革时期的0.3%左右上升到目前接近0.5%,在世界上是收入差距特别大的状况。由于边际消费倾向递减,收入差距越大,富人的收入占的比重越高,增长越快,储蓄率也相应越高。
      如果储蓄率和资本形成率从50%左右下降到40%或者更低,消费率相应提高10%,结构平衡后,内需充分,经济增长就有了带动的力量,会恢复到相对更高的增长率,因此需要经济结构调整和通过改革来改善收入分配格局。
      短期的改革政策重点不应当是经济增长,因为现在用传统的思路保经济增长也保不住。政府带动投资,政府扩大货币供应来刺激投资,只能在短期带动一点增长率,接下来会使得消费和投资之间的结构失衡更加严重,带来的长期问题更难解决。如果继续采取传统的保增长思路,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不但会继续走低,而且有可能陷入长期停滞。
      长期的改革政策重点应当放在调结构和促改革,减少政府不必要的干预,改善收入分配,努力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、城乡一体化、财税体制改革、户籍制度改革等。这一系列改革如果能够到位,将会有利于收入分配的改善和国内结构的再平衡。
      短期而言,建议货币政策保持中性,财政政策相对积极,但重点不在固定资产投资上,而是把重点放在企业减税、减轻企业负担、改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上,鼓励国内的消费回升和市场更加活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