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,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、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。央广网特别策划推出《新格局 新动力——经济之声对话经济学家》。
本期我们特别对话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、经济学家樊纲。
记者:您觉得我们要努力构建这样的新发展格局,它的核心动力是在什么地方?现在还有哪些比较明显的短板?
樊纲:双循环就是怎么把我们的市场利用好,把市场做大,国内的生产和消费能够不断地提升,提高各种质量。这个和以前我们所说的扩大内需(相比),双循环有很多不同内容的。扩大内需只是从需求侧讲,包括城市化、收入分配、低收入阶层的收入增长,包括社保、消费信贷、电商等等,这些问题仍然在双循环里面。要能够循环起来,一定要使我们的市场不断做大,需求不断地提高。
但是双循环的含义同时包含着很多供给侧的内容。为什么提双循环?因为国际的循环有些循环不下去了,必须在供给侧自主创新。供给侧首先就是要补短板,然后要使国内的循环能够循环得好,就要打通各种堵点,消除各种梗阻,这就是改革问题了。我们的资金为什么转不到实体经济去?那就是因为有堵点。各种产业政策怎么就不能够真正落实,梗堵在什么地方?为什么政策制定出来了,最后落实不到中小企业当中去?这个我们要消除堵点。电商为什么便宜了?因为减少了很多环节,但是仍然有很多堵点。我们的物流成本跟美国比,它占GDP的8%,我们大概是占GDP的18%,说明这当中有很多堵点、很多梗阻,因此就需要改革,需要结构调整等等,所以有很多供给侧的事情。
樊纲:供给侧的很多事情就需要靠投资来解决。双循环如果循环起来一定是一些新的盈利机会出现,新的盈利机会怎么去捕捉、怎么去创造?要靠新的投资。我想说的一个重要问题在什么地方呢?最近在金融领域,大家比较强调的,就是要从过去的以银行间接融资的方式为主,转变到直接投资、直接融资的方式为主。直接融资就是投资。那就不是说企业自己去借钱去发展,而是我们怎么通过投资基金,通过个人的参与,使得资金更多地变成投资,来助力这些产业和企业的发展,因此它是投资机会。
下一步的发展、中国市场的做大,一定是为各种投资创造更多的机会。这些投资不仅仅是新科技领域的投资,还包括一些传统领域的投资。市场做大了,大家要买手机,同时大家也要买家具,要吃得更好,要买更多的衣服,这些都是传统产业,也有新的投资机会。新的投资机会当然也带来一些新的投资方法,也同时带来一些新的技术。现在再去投资一个家具产业,互联网的这些东西就更多了,因此也为数字经济的发展又提供了新的机会,因为是在传统产业的发展当中,又加进新的东西,也是一些新的投资机会。发挥市场作用,发挥大家的投资热情,创造出新的技术,实现新的价值,我们才有了新的收益,才能使我们经济发展的质量进一步提升。
记者:五中全会公报里面还有一句话,要加快发展现代产业体系,推进经济体系优化升级。您怎么样来解读发展现代产业体系这个话?
樊纲:在一定意义上这是补短板。应该说中国是全世界产业体系最全的国家。联合国分项的有二百六十几项子产业,再往下子子产业六百八十几项,我们基本都有。但是我们有些产业只能做中低端的东西,做不了中高端的东西,现在属于“卡脖子”。要使我们的体系能够健全起来,不是说什么事我们都自己做,但是有些“卡脖子”的东西,得想办法自己有所发展,或者是采购多元化。所谓健全产业体系,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提升产业的水平,这是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。
那个时候,能够卡我们脖子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,就能够使我们的产业发展更加稳定,经济发展更加稳定,不被过去出现的断供、脱钩这些东西所打断,这也是双循环,也是发展我们产业体系所包含的内容。
樊纲:从整个数字经济来讲,我们在第一梯队,但是在一些基础的数字产品当中,相对还是比较落后的。突出的就是芯片。这是数字经济最基本的,它是存储传输数据的技术,而在这个领域里面我们多年落后,现在差距还是挺大的。这对于我们的数字经济来说,是目前一个重要的短板。
记者:您怎么样判断中国现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的融合?
樊纲: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,数字经济的和实体经济的融合,最重要的就是所谓的工业互联网、物联网,怎么使我们的工业生产、经济活动,我们的制造业和各种服务业(服务业除了金融服务业之外都叫实体经济),更好地利用数字技术,使得相关产业能够更好地发展。现在大家都开始认识到这个问题,但是方方面面做的还不够深入。
樊纲:难点还是各行各业都需要研究出一些特殊的东西。西方有的国家做过调查,说用了物联网、互联网这些新的数据技术,利润是提高了还是下降了?成本是提高了还是减少了?据说50%以上没什么变化,还有百分之一二十说成本提高了,收益也没有增加。所以,每一个行业都有它的特点,要找出新技术应用的具体方法,使它和我们传统的生产方式结合起来,更好地提高效率,发挥新技术的作用。
我们的数字经济本身还要进一步发展,然后帮助各行各业找到运用的场景和运用的方法,使他们能够真正降低成本。这个时候,整个数字经济、整个以数字来改造的传统产业,这些实体经济才能有更大的发展。这个技术如果不被大家应用,也可能会被淘汰的。
记者:您讲过一句话,新基建决定城市发展竞争力,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。为什么把新基建看得这么重要,您眼中的新基建包括哪些?
樊纲:基建这个词指的是经济的基础设施,它具有一定的公共性,就是说不是必须由每个私人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。比如要解决算力的问题,不需要每个企业都有一台超级计算机,这是不是需要用基础设施的办法来提供?每个人都可以去用这个计算机,用一部分就付一部分钱。我觉得这个可以讨论。
比如像5G这样的基建,不可能每个公司去拉一根线,它必须是一种公共提供的方法。要没有这个的话,那以后竞争就有重大的缺失了;我要发展无人驾驶,传输速度不快的话,那就出事了;我要远程做手术,如果没有5G以上的速度,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。这种属于更重要的一种基础设施建设。
因此,数字经济,算法可能是各个公司自己的,但是算力、数据、传输都可以探讨是否能够用一种公共的方式,也就是更便宜的方式,节省大家成本的方式,来加以提供。这对未来的公司企业非常重要。为什么说它是未来经济城市发展的关键?现在一个企业到不到你的城市来,这些东西都要看的。除了你有没有路、有没有一些公共基础设施以外,就要看新基建了,看你有没有5G、有没有数字经济。对于城市而言,以后也得用数字经济来管理。所谓智慧城市,怎么用好这些新的技术来管理,精确地、系统地、充分地来为大家提供公共服务,也是城市未来发展的关键。
记者:对于新基建,很多地方政府很有热情,很多企业也力图参与。对于新基建的建设模式和投资节奏,您怎么看?
樊纲: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特点,这是从技术角度、从企业的角度,要去和政府对接来发展。但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,大家思考的问题应该是怎么节省成本。不能老想着花钱,得想着花钱建完之后,是不是大家能够受益,是不是居民能够受益,是否节省了大家的信息成本,是否使城市的运转更有效率。这是我们要统筹思考的问题。